又到了傍晚时分,邱知秋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,然后把视线挪回我身上。
“今天我又占用了你不少时间,你看……”,邱秋有些迟疑地问我,大概是担心我的时间上的安排,毕竟她今天已经知道我是有工作的人。
“嗯。”是这样吗?但我还是下意识点点头。
两人起身。
我们走到被夕阳染黄的室外。室外那炎热又滋润的略带灰尘味的空气,本身浓郁地昭示着生活的现实意味,我不由得感到自己正在从一个非常识空间回归了一样,略微感到有些心安。邱知秋也和我一样,看上去也很享受这现实可靠的感觉。
可是我们没有立即分别,而是沿着人行道散步。
我边走边端详邱知秋其人,看上去并没有因为刚刚讲了气氛算不上是欢快的事而变得消沉。这女人还真是平静得很,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。
不满足,我觉得我还没有满足。不,是根本没有满足,刚刚听完后,反而对接下了故事变得更加渴望了。
“邱知秋,”犹豫片刻,我问道,“你晚上有事要忙吧。”
“我?没事啊。”
“真的?”
“真没事,我很空,你……”
“你昨天还说今天要一次性讲完的,现在讲到这份上,我已经根本不满足,现在你说你有空,那我就想听完,立即。”我壮着胆子,这样对她说道。
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像昨天一样,用所谓客气的态度,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她了,毕竟我已经知道了她那么多秘密。
她愣了一会儿,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头,出乎我意料的,她笑得似乎有些羞赧,辩解似地说:“是这样吗?可以是可以,但是接下来的事情我觉得没法在公共场合说。”
还有那样的事情吗?
她用远视眼一般的眼神观望了我一会儿,这种眼神让我感到恍惚,仿佛是从极远之处射来的箭矢一样,着实教人难以把握距离。
末了,她忽然问我:“你这家伙,没有过女朋友吧。”
这……这是什么?我该怎么回答呢?
“没有吧。”我用“大概”的语气说到。
“你看,我现在准备回家了,那么你呢?”她把手向我一摊,微笑道。
“你不邀请我吗?”我红着脸问。
邱知秋的家在闸北的嘉丽明珠城,能住这种房子,莫非她现在是有钱人不成?
“不是的,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房子,这个朋友现在回台湾了,所以让我看一下家。”邱知秋向我解释道,“不过嘛,她几个月都不来的话,这房子确实就等于是我的了。”
我换好拖鞋径直走进她家里。
“注意结界,好吗?”邱秋在我背上拍了一下。
“对不起。”我低头道歉。
“沈老师还没教你吗,沪松圈内的结界可不是闹着玩的啊。”她有些愠怒的样子。
“我才刚刚了解一个月而已。”
“哎,没办法,那以后千万小心,知道吗。”她语气缓和了些,我为自己的鲁莽感到羞愧。
“知道了。”
“嗯,你先坐吧,我去弄晚饭,无聊的话可以看桌上的杂志。”
我们来到餐桌前,她让我坐下,然后进厨房做饭。桌上的杂志?我瞟了一眼,全是什么《美术观察》《美术大观》之类的书,还有一些相关的学报。难道说这个台湾朋友是个画画的?世界这是怎么了,难道当代的道士都改行去搞艺术了吗?
我观察了一会儿室内装潢。家具很新很全甚至可以说很高级,看样子没怎么使用过,也没有那种带来生活气息的小玩意和小痕迹,不过这倒颇能带来一种“新的开始”的感觉。不远处的客厅角落里拜访着好像是金属装置的艺术品,这大概才是出自她手的东西吧。
她端上来两个青菜肉丝面。
我开始吃面,同时思绪纷杂。上一次别人为我做饭是什么时候呢?一想到这里,心里就有些酸楚和不安了。
“那是你做的?”我指着客厅里的金属制品问。
“啊,是的。”
“噢。”
“你看怎么样?”
“总感觉很有种流体般令人安心的意味。”我再次审视金属物体,那种感觉我说不准,毕竟美术方面的东西我不是很懂,“大概,就是蜷缩中的安心状态。”
“安心吗……这么说也有道理。”她点点头。
我们继续吃面。楼下不时传来外地人方言吆喝的声音,比较喧闹,我往外张望了一会儿,看见穿着实在算不上整洁的一男一女正走进单元楼里。
“这种小区还住这样的人吗?”
“这类人住地下室的,是外地人。”邱知秋告诉我。
“怎么回事呢?”
“地下室租金便宜,所以他们来了。我的丹房也设在那里。把那里当成家的人是苦人,知道吗,那种地方卫生环境很差,挤得像美式老监狱,而且是老鼠乐园。”
“唔。”
“楼上的房价,每平好几万,租金也要四五千的样子,来旅游的老外或者本地有钱人就住在这种地方,当然我是例外。”邱知秋接着说。
我轻轻点点头,这话对现在的我而且确实就是十分现实的。
“这个世界以后会好吗?”邱知秋自问自答,“不知道。世上总有这种生态,心里总归不太舒服,觉得有朝一日也许住在那里的人可能会变成自己。”
“但是生活必须面对。”我说,“如果必须这样,那我也只好如此。”
“话虽如此,没有希望的生活是查理的马掌,会造成恶性循环的。”她说。
“这可难办了。”
“是很难办的。”她感叹道。
我们吃完晚饭,收拾掉桌子。
我们两个面对面坐在餐桌两边,她问我介不介意她稍微喝点酒。无所谓的,我回答,毕竟这是在你家。于是她就把某种澄黄色的酒倒在浅底的玻璃杯里,一点一点地啜饮。和吸烟一样,看女性喝闷酒其实也给我一种立场上的奇异感,很有趣,于是我示意她不必着急。
“什么酒?”我问。
“朋友从国外带来的威士忌,不过品质一般。”她指着酒瓶,对我说,“这种度数适合用来上头。”
“看你的气质,本以为是会抽烟的人。”
“何以见得?”她眯缝着眼,抬脸问道。
“不是想贬低你,你现在看上去像女权领袖什么的……实在忍不住想给你配根香烟。”
她先是愣了一会儿,然后实在忍不住才转过脸,颤抖着笑了几声,摇着头说:“不行的,那种烟是含焦油的卷烟,抽多了会破坏人的气机,所以练气功的道士都是不敢抽上瘾的。比如你家沈老师就是那种想抽不能抽的人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“再说我哪里女权了?我是比较传统的类型啦。就算是女权,沈老师才像是真女权好不好?”她解释道。
确实,监护人才是真正强悍的人。
不过接下来,我们像要迎来什么似的,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。气氛又逐渐凝重起来。
她喝的并不多,半杯喝完就停止了。
比起先前,喝完酒的邱知秋较先前看上去多少有些抑郁,她双手捧着空杯,静静地低头注视了杯底有顷。这简直就像一个小女孩初次尝试喝酒,然而不胜酒力,坐在椅子上以沉默抵抗醉意以免失态的样子。这让我看得有些出神了。
原来她属于那种喝酒会抑郁的人吗?认识到这一点后,从不喝酒的我无端从她的样子里体会到一丝哀伤的意味,那真是某种难以言喻的、遥远又难解的复杂情思。
在那之后,我得以听完她的整个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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